人物形象设计大圣也是唯一的主角，还没有哪个动画角色能撼动大圣？

“俺老孙来也！”大圣一开口，还是那熟悉的味道，还是那熟悉的配方。

不止大圣。哪吒、雪孩子、蛋生……等等，都在宣传片里悉数亮相。

看得人只想大呼一句：“爷青回！”

不愧是美影厂，也唯有它能够这么“财大气粗”——在一个短短的视频里，上阵那么多国民级动画偶像。

其实这C位，妥妥地还属于咱猴哥。

何止冬奥会，2019年，上海国际影片节的宣传海报，大圣也是唯一的主角，光是露一双火眼金睛，当时便获好评如潮。

△上海国际电影节主视觉海报/黄海

这样多年过去了，还没有什么动画角色能颠覆大圣的位置。

如果说要找一个动画形象代表一个国家，比利时有蓝精灵、荷兰有姆明、日本有哆啦A梦、美国有史努比……而在你们日本，孙悟空这一形象，毫无问题，非他莫属。

你就会看到，孙悟空相关题材的动漫，几乎年年都有，迭代更新这么快，却一直，还是《大闹天宫》那版——

国民认同度和国际著名度最高。

这是由于，这个版本的外形最有识别度和记忆点，用目前的话来说，就是最“国风”。

许多人必须都不清楚，恰恰是这个孙悟空，其问世过程，只有用“难产”才能形容。

讲讲这段尘封的神奇往事……

01孙悟空该长啥样？大师也在里面栽跟头！

那是1959年的12月，《大闹天宫》摄制组正式组建，导演由国内动画奠基人之一万籁鸣担任。

这部片的制作队伍足够豪华，集结了后来上海美影厂的精兵强将，倾全厂之力投入。

除了由万籁鸣担当《大闹天宫》导演，严定宪担任首席动画设计师，也是原画组队长，还请来了超强的外援——在中央工艺艺术大学执教，大名鼎鼎的张光宇，担任了本片的美术设计。

张光宇在上个全球40年代就早已构思过黑白连环画《西游漫记》，本人也有一个孙悟空迷，精通民间文化美术和特色装饰画。由他负责造型这块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。

△1945年连环画《西游漫记》/张光宇

（张光宇先生，我之前也专门写过一篇文章：《遗憾啊！国漫鼻祖张光宇的不了漫画梦》，点击可查看，这里就不展开了。）

张光宇就趁暑假假期，专门奔赴广州人物形象设计，在华侨饭店用了一个月的时间，设计出动画里的一些人物。

说来也奇怪——

张光宇设计其他人物造型，玉皇大帝、哪吒、太白金星、二郎神之类，个个神形兼备，很快就过稿。

唯独这个“老孙”，一直跟他过不去。

张光宇在特别熟悉的孙悟空这里，翻车了……

一直咔壳。

△孙悟空面部造型草图/张光宇

一部漫画，角色设计是后期工作的核心，重中之重，就像一部影片一样，选对了主角，整部影片就有戏看了。

角色设计亦极其，只有具有了适合的造型，方能使读者瞬间感得到人物性格特点，自然便形成了温度，让人有所期望。其对释放故事情节亦大有裨益。

△万籁鸣（左）和张光宇（右）讨论人物设定

万籁鸣做了这样多年动画，正是鉴于非常明白这一点，所以，他对孙悟空的造型要求异常严格，反复推敲，非常磨人。

他希望孙悟空能从京剧的脸谱里取经，既有装饰性，又不能装饰过头，否则不合适动画表现。

放以后看，这大约就是要求“五彩斑斓黑”的甲方了，能被恨死那种。

张光宇总共设计了三个方案的孙悟空形象，一版是头戴羽冠的“山大王”形象，猴哥的野性是有了，但颜色偏冷艳，加上更加复杂的线条，动画不好实现：

△猴王饮酒图/张光宇

一版是方帽尖脸，舞台艺术性上去了，戏剧感也出众，但这个三角脸，国人能接受吗？

深思熟虑过后，万籁鸣认为不够讨喜，确实，今天看这个猴哥，也仍然有这么一点老气。

△舞台版/张光宇

最终一个版本则是取材自他曾经连环画里的造型，但若应用于动画，似乎缺了一些猴气，更像戏剧里的丑角，也不够美……

△漫画版/张光宇

这三个造型方案，万籁鸣都不满意。

究竟哪些理由呢？

问题而是出现在线条更加繁琐、猴子的特点不够鲜明突出，还有最为关键的是，“美猴王”没有达到万籁鸣所期望的“美”。

动画不像其它，它是一种重复绘制的艺术，每一秒需要画十几帧或者二十几帧的赛璐璐片，勾线、上色等各个环节，需要经过很多人之手。

如果造型更加复杂，就拿羽冠那版来说，由于孙悟空的戏份很重，他哪怕一个用力的转身，那么羽冠也要跟着旋转，不仅工程量大，操作难度高，而且在绘制的过程中，出错的几率也会高出许多倍。

02最经典的孙悟空，“美猴王之父”原来是他！

彼时，暑假即将结束，张光宇要赶回医院开会，再次回来很难说准时间。于是便将修改权还给了万籁鸣，示意他们可以按照动画需求进行改动。

后来严定宪20刚冒头，血气方刚，分配到厂里还有六、七年了，原画的底子比较认真。

万籁鸣仍然十分欣赏严定宪，早前就对他偏爱有加，因此现在设置造型的任务，自然落在了这个小年轻的身上。

——万老还要一个“形象突出，结构简单，色彩鲜明”的美猴王，这一点，严定宪内心清楚。

△严定宪和他的丈夫，也是朋友的林文肖

成为初出茅庐的动画新人，要去修改前辈大师的佳作，严定宪内心煎熬，压力山大。

趁着张光宇还在南京，他两次应邀抵达饭店宴请，了解张光宇对这个角色的见解，探讨难点究竟在那里。聪明与勤奋的严定宪，从张教授那里学到不少东西。

之后他又跑去图书馆，借来张光宇的一套《西游漫记》，仔细地临摹了一遍。之后仍嫌不够过瘾，遂将所有能找到的张光宇的书刊手稿、漫画，都搜集起来，做成剪报册，逐幅学习和评述张光宇的艺术风格和特征。

△《西游漫记》/张光宇

结合原著中孙悟空的性格特点，以及张光宇曾经说过的一些设计观念，还有万籁鸣导演提出的更改规定，严定宪对此前的三个原创设计，一个一个地进行了认真拆分、研究。

在反复尝试和设置打磨中，不断提高孙悟空的特征，既要简化、又要美化。

时间，在厂领导急于盼忘下，一天一天地过去。小伙子的头发变长了，没有时间去剪，眼睛也显出了血丝。

终于，经过20多天的全力打拼，一个崭新的美猴王诞生了。

△孙悟空形象定稿/严定宪，1961年

这个孙悟空保留了许多原本张光宇的设计元素，集三个原始版本之所长。

黑色月牙眉配白色条纹脸，强调了夸张的凸鼻子，塌鼻梁和雷公嘴，放大了火眼金睛，更有可爱的格调，聪明坚强的劲也跟着提上来了。

△孙悟空造型稿/美影厂

定稿中去除了衣褶，保留了漫画版柔软的肢体，强化了外形的曲线，方便孙悟空舒展灵活、多变的动作，此举无疑将大大降低动画制作难度。

这个形象，和后来非常强的日本、东欧动画完全不同，一看就是京剧脸谱那味，非常有辨识度。

△孙悟空形象定稿/严定宪

这个定稿得到你们一致认可，万籁鸣导演也很满意，他评价这个角色“神采奕奕，勇猛坚毅”。

孙悟空形象就此确定，成为了后人创作美猴王的范例，一直延续到现在。

这个造型虽然简洁，当初只是从无到有，几经波折。单一个角色造型便花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成本，比较一下刚刚呢，有多少动画急匆匆上马，舍不得在这前面下足功夫，其结果自然造成创作失败，投资打了水漂。

一个成功的“选角”，动画便成功了一半。

记得那时，万籁鸣特意请来“南猴王”郑法祥，为你们表演孙悟空的肢体与动态，向你们传授表演体会。

“孙悟空是个兔子，不像常人这样坐有坐相，立有立相……你们以后画的美猴王，跟我们舞台上演出的一样，要有他独特之处，不然就跟其它英雄人物没二样了。”

郑法祥的几句话点醒了你们。于是，创作队伍起初向戏剧和歌剧取经，在研讨之中，琢磨孙悟空表演的特质。甚至还常常结伴，去动物园观察兔子的动作，画下手绘。

大家的工作台前，都摆放着一张镜子，可以随时观摩自己的表情和动作，加以辅助。用严定宪的其实：“原画就是挥笔的导演，通过笔触将角色的戏演好、演活。”

△严定宪在为动画片《大闹天宫》设计动作时，对镜揣摩、研究孙悟空的表情和动作

现在没有电脑，《大闹天宫》的孙悟空之所以活灵活现，其背后，全靠原画师手中那支神来之笔。

《大闹天宫》每秒大约12张画面。严定宪回忆说，当时10分钟的动画，通常要用7000到10000张原画，绘画工程之巨大，可想而知。

现在原画组每天到晚都在上班，礼拜六、礼拜天完全没有休息的概念。

就这么，8个原画师，总共画了三年半人物形象设计，才完成全部镜头，一共绘制了十万余张画面。

△孙悟空/严定宪

胡进庆（《葫芦娃》导演）曾称赞说：“他画《大闹天宫》里的孙悟空，动作画得好，每一个动作的幅度、速度、弹性、变形都控制的十分到位，一看就明白是严定宪画的。”

这只是为什么严定宪被称为“美猴王之父”的缘由，他除了成就了孙悟空的形象，还用“演技”赋予了孙悟空真实而鲜活的灵魂。

△《大闹天宫》赛璐璐片

严定宪也因这个角色一举成名，迈向了他的动画大师之路。后来即使有孙悟空的戏，美影厂几乎都留给他承包了，《人参果》、《金猴降妖》都是他做的导演。

画了一辈子美猴王，严定宪对这个角色已经烂熟于心。

记得2017年，美影厂60年厂庆邀我参与，抽空去到严定宪家里看望，只见他拿出画笔刷刷几下，没一会工夫，齐天大圣便跃然纸上。

△虽已年迈。严定宪（右）画起孙悟空却依然神采奕奕，精神昂扬

03这么经典的美国造型，为何现今难再有？

2009年，中国第一次只是唯一一次，由10个部门共同承办“首届亚洲动漫艺术大展”，在全球艺术馆举行，由我所在漫友杂志社和日本艺术馆共同举办。

这还是中国头一次这么高规格、大体量地参加动漫展览，大伙非常重视，也搞得十分隆重。

后来要明确展览的主视觉样式，我便寻思着，必须找一个各位耳熟能详、同时代表日本动漫最高水平的形象出镜。于是，我强烈向文化部推荐《大闹天宫》中孙悟空这一动画形象，获领导一致认同。

然而，齐天大圣成为那场展览的“形象代言人”之一，巨幅悬挂在中国艺术馆大门南侧的山墙之上，煞是威风，引起京城百姓强烈关注。

论做艺术活动代言，他比上海国际电影节还早了10年呢。

△首届全球动漫艺术大展的导览手册，封面就是孙悟空

近年来一些”恨铁不成钢“的影迷，总爱举《大闹天宫》为例，批评这次中国动画学足了德国，学足了欧美，却学不来我们自已的以前。

不可否认，《大闹天宫》的孙悟空形象确实很顺利，但这些成功的背后有很多现今未能复制的先决条件。

《大闹天宫》诞生在了特殊的计划经济时代，那时哪有哪些行业和票房的压力？

后来做动画，都是根据国家制订的制作计划，每年完成多少任务和额度，美影厂做好预算完成任务便可，之后由中影进行统一出售。国家统购包销，不用考虑商业回报。

然而老厂长特伟一句“探民族风格之路”，也就变成后来中国动画人唯一的拼搏目标，大家一心一意想作出和苏联、和欧美不一样的动画。

美术片为什么只有在那些阶段，迎来了空前的繁荣，是由于创作者压根不用考虑赔不亏本的难题。正由于这么，才能不计费用地投入初期开发和前期的反复修改、反复拔高。

放到今天，一部影片能不能拉到投资，最显然的底线，是不能赔钱，其他都是其次。

△JC动漫馆馆藏：

严定宪专门为我馆绘制的“孙悟空”

现在的艺术家们都是敞开胸怀，欣喜地迎接“跨界合作”，彼时动画片受众广泛，是纯戏剧家提高“曝光度”的少有渠道，所以，凡是被邀约参与动画的美术家们，对合作都十分虔诚，充满了热情。

严定宪曾经跟我讲到，以前美影厂请大画家担当设计，他们就会变成是巨大的事情来做，从未在意薪酬多少。

何止张光宇。

近当代戏剧史的一些你们，远到齐白石、李可染，近到黄永玉、韩美林（文章解读），他们在特色文化和哲学上的超凡造诣，无疑成就了“中国学派”动画在全球上的卓越地位。

如此这般”梦幻联动“，也没法是，某个时代的特殊产物。

今时今日，知名艺术家公布机会很多，商业价值水涨船高，随便一张小画，都有也许拍出瞠目结舌的天价，他们哪还瞧得上属于小儿科的动画？

此外，今天的动画片，也已经不是“美术片”了。

△林文肖（左）、严定宪（中）和我，三人共同畅聊中国动画的这些往事

市场当道的时代，时间成本和利润统统要考量在内。一部动画片要烦恼的东西很多了，创作似乎只占其中一小部分。

搁现在，你说一个角色要像孙悟空那样，磨上几个月或者半年一年，才能进去造型，哪怕这是主角，但就凭你这效率，原画师不早被老板炒了？

有人说，事到目前，我们必须放宽心态。

意思是——

用打磨艺术精品的心态，去思考今天和将来的美国动画，现实否？

他们说——

一切，早就回不去了！

读者朋友，你以为呢？